回神时，陈归微微蹙眉。
“就这样，提交就行。”他告诉艾熙弥怎么用邮件发消息，这会儿已经晚上九点多了，陈归准备回自己房间休息了。
还没动身，艾熙弥却在他身后低低说了声谢谢。
他有些讶异，却忍住了没有回头。
只是冲艾熙弥摆了摆手，似乎并不在意。“回去了。”
这些天艾熙弥对他的排斥没有那么明显了，但是对比对元稚和李迈青他们，艾熙弥对他的那种若有若无的疏离和甚至是刻意的疏远，他不是感觉不到。
相较于一开始的不解和不虞，陈归现在的心情好像更平静了。或许是这些天在学校里的相处，他能够发现艾熙弥清冷下的一种纯粹，也相信她不是没有原因的。
他觉得自己，或许终有一天可以找出那个原因，不论是为什么。
毕竟艾熙弥对他的这种态度，他不介意是假的。
看着门被带上，艾熙弥有些混乱地揉了揉眉心，任由自己倒在床上，似乎有几分烦虞。
夜色已经深了，越是深夜她内心那种隐隐的不虞感好似一只小蚂蚁，总能让艾熙弥觉得膈应却没有办法解决。
第一游神的艾熙弥很强，强大曾经以一敌六，一人挑战了剩下七位游神，(那时陈归在主事，没能参加这场战斗)除了阮雀没怎么出力，其他人合力都几乎无法应对倾尽全力的艾熙弥。
可是最强的她，似乎有着最迟钝的情感感知，总是那样冷冰冰地，不讲一点儿情面。这不是艾熙弥自己知道的，是伙伴们干干脆脆告诉她的。
脾气火爆的姜凉是最直接的，她总是会问她这算不算人格缺陷。
想到过往的伙伴，艾熙弥的眸子里愈发蒙上一层墨色。
“弥子，快出来。”
去而复返的陈归突然敲了敲她的房门，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促。
艾熙弥起身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。
门外的空气似乎有淡淡的血腥气，原本儒雅温柔的男人脸色苍白，摆了摆手，“别担心，不是我的伤。”
“怎么回事？”看到裴亦有些虚弱的模样，艾熙弥的脸色变得很难看。
“……”裴亦坐在沙发上，似乎皱了皱眉头，才轻声道：“我去b市拍戏，感觉到那股力量了，樾樾姿说的，很强的力量。”
他说起话来似乎有些吃力，可是整个人看上去又有种并没有受伤的感觉，陈归打断了他的话，手搭在了他的额头，却探查不到伤势：“你还好吧？”
“……”裴亦深呼一口气，“我追了太久了，累虚脱了。”
陈归：“……”
艾熙弥的眸色却越来越深。
“他似乎在追着什么人，我追过去的时候他的气息却消失得无影无踪，我找不到任何踪迹。”
裴亦继续道：“但是，我没有放弃。”几乎是地毯式的长时间搜索让他快透支，可也有了出乎意料的回报，那人没有离开，而是依靠自己强大的力量将裴亦的灵力探查欺骗了过去。
不过裴亦甚至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模样，那人的气息混乱却强大，转身看过来的时候又有着狠戾的邪性。
“他能驱使恶灵，食恶鬽。”
从来没看过这么多食恶鬽一起行动，裴亦解决这些异常团结的恶灵后，哪里还能够看到那人的身影。
这话一出来，陈归的心狠狠一跳。
食恶鬽和恶灵对他们而言就好像永远的对立面，没有人会跟他们联手，也没有几个人有这个能力让食恶鬽听从他们的话语。毕竟驱使他们的永远只是欲望，最原始的欲望。
那么裴亦的话，就让这件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。如果是真的，就真的有人，再次叛变，甚至比上一个叛变者更聪明，懂得而且能够利用恶灵当做自己的马前卒。
裴亦是风异人，最擅长的便是追踪，如今他既然都最后跟丢了，这人的能力可见一斑。
陈归脑子里有些乱，还没有想出应对之法，身边的身影瞬闪而过，快到裴亦和陈归都没有反应过来。
裴亦几乎从沙发上弹跳起来：“弥子！”
他动了气，气息不稳，呼吸都急促起来，差一点就跟着艾熙弥的身影追过去。
陈归眸子微眯，也站起来，拉住了裴亦：“你别激动。”
“我……弥子她怎么这么冲动！我们快拦住她，现在去……哎，她也找不到啊，除非那个人会再次出现……”
裴亦有些混乱，平常在电视上那样风光霁月的一个人，如今看上去有些狼狈颓废，陈归眸色微深，拉住他的手微微收紧。
“裴亦，你老实告诉我，除了恶灵，你没有和那个神秘人交手？”
他的反应太奇怪了。
虽然眼下，更奇怪的是艾熙弥的突然离开，陈归甚至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刚才没有注意她的反应，否则就裴亦的反应，他可以断定，一旦碰上那个人，艾熙弥就直接面对的是危险。
“没有。”裴亦的眼神闪躲了一下：“但是陈归，他真的很强。他的能力应该不比弥子差。但是他甚至没有出手，我无法判定他的出身。”
他忍不住强调：“陈归，他真的很强，比那个人强多了。”
他不是害怕，只是担心。当初封印那个人，艾熙弥都受了那么重的伤，现在突然出现这么强大的敌人，他心里有几分没谱。
何况他们九位甚至没有聚齐。
陈归沉吟了一会儿，短时间里似乎想到了什么，没有自乱阵脚，只是冲裴亦点点头：“好，我知道了，你先回去吧，眼下也不知道这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，但绝对不会很友好，你好好保护樾樾姿，我先去追艾熙弥，具体的事情，容后再议。”
“好。”
陈归也离开了别墅，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夜幕里。裴亦等他走了以后才忽然大喘了一口气，脸色一下子苍白得像是病危了一样。
他身影踉跄了一下，扶着沙发椅，担忧地看向了他们离开的方向。
……你们一定，不要遇到那个人啊。
艾熙弥追得快，顺着裴亦的气息一路找到了目的地，那里一滩血水让人闻着作呕。
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，还有食恶鬽经过留下的腐烂味道。浓郁到让人闻到都能把隔夜饭吐出来，可就是这么浓郁的臭味里，艾熙弥仍旧精准地分离出一丝不愿意面对却又是意料之中的气息。
她的心猛然一跳。
他出手了，在她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。
身后越来越近的熟悉气息属于陈归，艾熙弥脸色也有些发白，却在陈归出现在身边之前，从血水里发现了一些东西，浸湿得面目全非的物体若隐若现，艾熙弥镇定心神，把它从血水里分离出来，落入异域里。
后脚赶过来的陈，急切到头发都有几分凌乱。
他没有问艾熙弥为什么反应这么奇怪，只是小心地查探了周围的环境，确定一点危险都没有，才走到艾熙弥面前，把那滩血水毁了个彻底。
“你疯了？”
艾熙弥抬头看向第一次对她黑脸的陈归，表情有几分迟疑。
“……”
陈归方才在裴亦面前稳重的样子荡然无存，他盯着艾熙弥那双眸子，几乎是咬牙切齿：“艾熙弥，你可真是好样的——”
他的愤怒那样真实，艾熙弥愣了愣，别过头来，却抿着嘴不说话。她不怕危险，但是陈归显然是担心她出事，所以也就没有急着辩解。
“艾熙弥，你就不怕我们最后都七零八碎的吗？”陈归说：“现在事情越来越复杂，明暗交替中的敌人，我们甚至都不知道我们守护的人是不是会回来捅我们一刀，这个时候，我不在乎谁又死了谁受伤了，我在乎的是我的伙伴，我不允许我的伙伴有任何的伤亡——”
他深呼一口气：“我们散了，元纪界就真的没了。”
他们，才是元纪界最触手可及的信仰，是元纪界的人们坚信终有一天还能够回到元纪界的精神支柱。
陈归的话让艾熙弥有几分动容，她出自私心直接跑出来本来就是仗着裴亦无法拦她，能力和她最接近的陈归又和她关系有几分僵，想着他该也不会管的，可没想到他会动怒。
一时终于软了性子。
抿了抿嘴，她垂眸，终究明白眼前的陈归是一个多么纯粹的土异人了，不是曾经的那个陈归，神没有把记忆还给他们，或许永远不会了。
一拳打在了棉花上，艾熙弥的沉默不语让陈归咬牙恨恨，他不明白艾熙弥为什么这么古怪，明明所收到的档案里她只是冷漠了些，却不会这么乖戾奇怪。
他有时候觉得两个人别扭得像是家长和叛逆期的孩子，打也不是骂也没用，束手无策，沟通无果。
索性冷了脸。
消失在夜幕中。
艾熙弥也没想到他耐心告罄，直接就走，眸子里的情绪复杂又让人心疼，但是抬头的时候眼前的人早就消失。
她一开始就在戒备他，所以没有信任的同伴之间，本来就是岌岌可危的关系，或许是从她恢复了所有记忆开始，她就对所有同伴一道墙，让人看不懂，走不进。
艾熙弥许久没有觉得那么孤独过了，
深夜的山风那样冷，好似冷到骨子里。被翻开的书落在地上，最后还是被遗弃，离开的倩影迟疑了一下，下一秒它便化为化为齑粉，随风飘散。
————
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住处，艾熙弥在陈归房门前停留了许久，只听见里面隐约敲击键盘的声音，她记得少年是个黑客，却不知道此时他到底是在发泄还是在写程序，终究没有抬手敲门。
而注意着门口动静的陈归也是心神不宁，可偏偏两人像是暗中较劲一样，艾熙弥最后还是离开了，他一时说不清心里是输了还是失落。
他不想游神殿就那样子完蛋，但是如今几位游神的心思好像都没有拢到一块儿去，尤其艾熙弥，像是要特立独行。
他头疼。
夜很长。
匆匆回到别墅的裴亦没有再在自己的地盘上忍着伤痛，他骗了陈归的艾熙弥，他和那个人交手了，那个人的恐怖实力让他受了重伤，更让裴亦感到可怕的是，那人看上去还没有用全力。
狮子搏兔，尚用全力，他这是挑衅，也是侮辱。
“你是谁，为何要与游神殿作对——”
回答裴亦的只有充满邪性的怪笑。
裴亦想不出来，短短千年，怎么可能会孕育出这样一个怪物，就算是长老们也不可能进步那么快，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有什么歪门邪道。
还能够驱使恶灵呢……
他闷哼一声，吐出一口血来。
“啊，裴亦大人，你怎么了！你吐血了！”
“……”裴亦忘了自己留了只卸了爪子的小猫咪在家里。
樾樾姿的反应比裴亦想象中的大，大概是他一身血腥味和吐出的血让她慌了神，小丫头平日里对小灵物们天不怕地不怕的，眼下却红了眼睛，语气都软了三分，似乎怕声音重了，就会让他的伤口更痛一样。
“……裴亦大人，你怎么会受伤啊，家里有没有药，你伤势重不重啊……我不知道治愈的术法……这里怎么还在流血啊……”
裴亦平日多爱演的一个人啊，在媒体面前是矜贵疏离却不高冷的影帝，演技在线，双商在线，出道以来顺风顺水，零绯闻，除了那次综艺事故，几乎没有黑历史。
都说裴亦的粉丝都不用操心。
可眼下，看见樾樾姿红了的一双眼，他的心像是忽然颤抖了一下，原本想说只是小伤，可到嘴边的话就成了隐隐带着撒娇般的语气。
“疼……”
樾樾姿从来没见过受伤的裴亦。
眼下这声疼彻底让她阵脚大乱，裴亦借机就把大部分重量压在了她身上，她也不闪躲，生怕他摔着，灵力还没恢复完全的小姑娘咬着牙扶住了裴亦，将他带到沙发上。
“你哪里受伤了？”
她眼巴巴跪坐在地上，直视着裴亦的双眼，就算在这个时候她也没有丢掉自己对于游神大人的尊敬，但是眼里的担心和无措确实实打实的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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